过了秋至,天黑得和夏季不是一个气势,夜色来得又快又浓。月亮远远的挂在天上,从地面上看过去只有一毛钱硬币那么大,旁边零星几点星光也是忽明忽暗的。洛谣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,盯着着和洛池卧室相隔的那堵墙猛看,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修炼什么穿墙术。

她在犹豫:到底要不要趴在墙上听一听隔壁的动静?不听吧……心里痒得慌;听吧……又怕真听到什么自己承受不了。正在挣扎时,突然听得隔壁“咚”的一下类似重物落地的声音。紧接着就是宋芊含羞带臊的一句低吼:


(资料图)

“洛池!”

摸着良心说,她家墙还是挺厚实的,并不是豆腐渣工程。就这两个字传过来都模模糊糊的失了真,鬼知道她是怎么听出来的“含羞带臊”。不过这下她算是不用纠结了,兔子一样蹿到墙边,仰头一口气干了一杯水,将杯子扣在墙上去听隔壁的声响。

这边宋芊坐在地板上,揉着屁股哀怨的看着洛池,用眼神控诉她“你留我住,又不让我睡床”的不义之举。突然,地板上传来两下微弱的震动。宋芊福灵心至,立刻将耳朵贴在墙上,同时对洛池比划了一个“禁声”的手势,好巧不巧正好听见洛谣扣杯子那一声轻微的--“啵”。

宋芊是什么人,那是上流社会的扛把子,俗称高配女流氓!为了在复杂的大家族里活下去,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干过。单凭着这一声,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洛谣在偷听。她冲洛池笑得不怀好意,用口型说:

“你妹妹在偷听。”

洛池皱眉盯了她半晌,宋芊此人,除了正事一概不可信,可到底禁不住这么大的诱惑,走过去挨着宋芊坐在地板上,听壁脚听得那叫一个仔细。

然而……什么声音都没听到。

洛池白了宋芊一眼就要起身,被宋芊眼疾手快拉住了。宋芊拿着手机打字:

“打个赌,赢的人睡床。”

洛池挑挑眉,答应了。

要说这事儿怎么验证?宋芊一咧嘴,这还不容易。她闪电般伸手捂住洛池的嘴,怕她搅局,紧接着朱唇轻启,三分妩媚七分娇柔十二分惹麻烦不嫌事儿大的发出一声呻吟:

“唔……洛池你轻点儿~”

洛池从耳根炸到头皮,一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出来。她一把拍掉宋芊的手,面部表情简直恶心到扭曲,一句“你作死”马上就要破口而出。正在她咬牙切齿这当口,隔壁传来一声清脆的“咔嚓”,这是玻璃碎了。那声音明显就在墙的另一端,宋芊雀跃着扑向洛池的大床。而洛池,怔忡两秒起身就往隔壁奔:

“谣谣?”

她刚要抬手敲门,不料房门先一步被打开。洛谣将脸卡在门缝里,眉眼飞扬,像是很兴奋似的:

“姐,你叫我?”

洛池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,低下头不愿意去看她的表情:

“什么东西碎了?你别割到了。”

“哎呀,就一个杯子,不小心掉了,没事没事,你快回去呀,快回去。”说完不等洛池回话,竟把门又拍上了。

门外的洛池盯着合上的门扉眸色深沉,久久伫立不能言语。

门里的洛谣背靠门板滑坐在地,抬手掩面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。

自墙边到门口一串血红的脚印,她被碎玻璃割了脚,脚上的疼痛远不及宋芊那句娇吟钻心。她怕看见洛池,也怕洛池看见她,不得不强行提起一口气将人敷衍过去。这口气泄了,她连心头的裂口都没力气缝补。

洛池气定神闲的走回房内,二话不说抽了被子席地而卧。宋芊看她神态动作如常,不禁皱了眉。按理说自己喜欢的人放心不下自己和别人“同床共枕”,小心眼儿到趴墙听房,这不该是一件欢呼雀跃的事儿么?洛池这“如常”不对啊,很不对。

如此想着,宋芊支起身子悄声问地上的洛池:

“怎么了?”

洛池裹着被子只闷闷的回了一句“睡吧”便再没有声响。

宋芊只好又躺回去,刚躺下又弹坐起来。睡什么睡?没有被子我怎么睡啊?深秋的夜晚你让我就这么睡?坐了能有半小时,她放弃了,直挺挺的躺在床上。行吧,天大地大伤心的人最大。

第二天一早,洛谣裹紧了被子躺在床上发呆,她昨晚哭累了靠着门就睡了,天光渐亮的时候才醒。这个姿势睡觉可不是什么好体验,她腰酸背痛,尾椎麻木得一塌糊涂。她如同生了锈的机器一般“嘎吱嘎吱”的挪回床上,却再也睡不着了,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点一点亮堂起来,不知道过了多久,隔壁有了响动。

宋芊略带鼻音的说话声传到她耳朵里:

“洛池你腰酸不酸?该!都怪你,我都凉着了。”

然后是咚咚的脚步声,再然后就什么都听不到了……洛谣裹紧了被子,将自己全须全尾的罩在里面。张妈来叫她,她没理;秋月华来叫她,她也没理;洛池来叫她,她还是没理。耳听楼下大门重重的合上,她这才扒下被子,将脑袋露出来。只几个呼吸间,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。

她这一睡,一直睡到下午3点多,且还不是自然醒。她是被手机吵起来的,有个莫生的号码来电。她将听筒放在耳边,也不说话,过了能有半分钟,对面不确定似的开口道:

“洛谣?”

“是我,您哪位?”

“我是梁天歌,我在M市呢,有空吃个饭么?”

洛谣挪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:“行,你在哪?”

“我在中街,你过来么?还是我们约个地方?”

洛谣懒得想地方,随口应道:“你别动了,我过去找你。”

她翻身起床,脚丫子上又是一阵刺痛。她把脚举到眼前查看,伤口不是很深,就是有点长,现在挂着黑红色的结痂,地板上那一溜脚印,也已经干涸成褐色的印记。

洛谣也是霸气,一口气糊了4张创口贴。又跑楼下去跟张妈说了声,拜托她帮忙收拾。然后,妆也不化了,简单梳洗一下套上件衣服便出了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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洛谣停好车,顺着中街一路慢慢溜达过去,远远看见街边的银杏树下站着个女人。秋风很硬,那棵树掉了大半的叶子,剩下的也半死不活的挂着,只是颜色很漂亮,不像其他树木那样破败腐朽,看起来金灿灿的。女人穿着深色的过膝大衣,悄然立于树下,微卷的长发随风摆动。

洛谣有一瞬间的恍惚,这是梁天歌么?那个高中时期同桌了三年的梁天歌?怎么感觉……变样了呢?她缓缓走过去,恰逢梁天歌抬起头来,两人四目相对。梁天歌笑了,露出她那颗标志性的小虎牙:

“洛谣。”

洛谣也笑了:

“还真的是你,太久没见了我都不敢认了。”

这个时间吃午饭太晚吃晚饭又太早,两人只得找了个咖啡馆吃起下午茶。

“我听说洛氏出事了?”梁天歌抿着咖啡,嘴边挂了两撇白胡子。

“呵,你指哪一件?”洛谣叼着叉子问。

梁天歌一挑眉毛:“你赢了,当我没问。”

洛谣噗嗤一声笑出来:“洛池在呢,出不了岔子。”顺手递了张纸巾过去:“快擦擦胡子。”

梁天歌挑着眼尾看她,纸巾在嘴唇上来回摩挲,蹭得唇色发红:

“好久没见你姐姐了,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?”

洛谣拉过桌上另一款切块,边用叉子刮上面的奶油,直把蛋糕刮成了面包,这才开口道:

“她忙着谈恋爱,没时间。”

梁天歌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,她垂下眼睑,淡淡的唤道:

“洛谣。”

“嗯?”

洛谣埋首吃着她的“面包”,等了半天没等来下文,这才抬眼去看。

梁天歌一双秋水剪瞳正映着她的倒影:

“你现在单身么?”

洛谣笑颜如花,又去拽下一个切块:

“单身啊。”

梁天歌嘴角翘起来,眼见她刚拽了一块不够又要叫服务生点新的,一把拍住她的手:

“你中午没吃饭呀?吃这个哪能顶饱,走吧吃饭去。”

洛谣摸摸肚子,其实她已经填个半饱了。不过梁天歌根本没等她,自己结了账拎着包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。洛谣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只得调动一身懒骨起来跟她出去了。

两人开着车转悠了半天,梁天歌是完全不饿不知道吃什么,洛谣是不那么饿懒得想吃什么。沉默车厢中不知谁说了一句:“还记得咱高中对面的麻辣烫么?不知道还在不在了……”就这么一句话,立时勾起了两人兴致,无论是说的还是听的都两眼放光,恨不得马上去看看。

洛谣车开得飞快,寻着记忆左拐右拐总是找不对地方。梁天歌急得直去拍她:

“哎哟,你可愁死我了,你是属金鱼的么?这才几年啊,当初不是你最爱吃的么?诶诶诶,过啦过啦,拐回去拐回去……你还是靠边停吧,就在里面,我们走进去。”

洛谣让她说的没脾气,乖乖停好车被她拉着走。果然,走进小巷子没多远就闻到那个熟悉的味道。洛谣边走边感慨,人真是奇怪的生物,脑子里记不住的东西身体却记得住。她不记得路,却在闻到香味的一瞬间记起很多甚至连当时都没注意过的事情。她记起当年第一次吃这个的时候,脑子里就一个念头“带给洛池尝尝”。结果那时洛池已经上了大学,不回家住,周末学生又放假,这种靠学生养活的店是不会营业的,这一拖竟拖了这么多年。

她的学生时代过得特别浑浑噩噩,洛池大她四岁,她们从来没有同过班,这也就导致了她每天白天都是见不到洛池的。现在想想,还真是,看不见洛池的时间都是虚度,都是蹉跎。身边的一切人和事她都没有关心过,甚至都没有注意过。哪怕这家她最喜欢吃的店,也不过是她平淡的“日间生活”的调味品。

她一直一直都在追着洛池走,洛池去哪里上学,她在4年后就要考去哪里。那家伙还是个学霸,她不使劲学怕是追不上的。以前她懵懂,不开窍,现在回过头想,原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创造和洛池的“共同回忆”:我们不在一起上学?没关系!我现在的任课教师是当年教过你的,你说她外号叫什么?啊~好形象!诶?你那会儿也坐这个教室?这桌子上的字是谁刻的?还有没有点素质?!……

诸如此类数不胜数。

洛谣低着头心中酸涩不已,原来,她在那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洛池了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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